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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清河鎮地處西北,民風較中原地區要開放許多。但這開放程度隻是相較之下的稍微寬鬆,並非意味著當真開放到後世那等程度。

  這個時代,女子的貞潔其實還是性命攸關的。

  毛氏往日安然無憂,占了王家沒有親眷宗族的便宜。即便她紅杏出牆,珠胎暗結,也沒有人出手整治她。一來外人沒有由頭盯著王家,二來畢竟王程錦才剛去不久,若是有人捕風捉影的對毛氏出手,跟明晃晃覬覦王家家業,欺負王家孤兒寡婦。

  但王姝把這件事稟告給鄉長和裏長,請他們來主持公道,那意義就不同了。這是王家人請求他們做主,他們對毛氏出手那是占著大義的。

  鄉長和裏長來得很快,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。

  他們並非是一個人來的,身邊多多少少跟來了四五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。都是兩位家中子侄,或者是村裏的年輕人。下雨天兒,他們上了年紀一個人過來不方便,叫上人跟著才放心。

  王姝彼時人坐在馬車裏坐著,這回沒有像上次那般貿然闖門,正等著呢。

  “怎地不叫門?”來人是東鄉的鄉長,乃是這一塊地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。姓李,也是秀才出身。為人處世頗有幾分公正在,被當地人推為這一塊的鄉長。

  王姝是知曉他的。往日在家中聽過幾回父親罵他老學究,迂腐的。因著罵過好幾次,王姝對這人一板一眼的性子就頗有印象深刻。

  錢師傅剛帶人去了張家村,約莫還有半個時辰歸來。

  王姝看了一眼王家緊閉的大門,臉上的神情頓時變得委屈巴巴了起來。她知自己長相,偏清秀軟糯。一雙眼睛偏圓,裝起委屈來格外的有說服力。

  “家中護衛都換了,攔著們不讓。”她狠狠掐了一把大腿,一股尖銳的疼痛刺激上來,鼻尖瞬間酸澀,眼眶也立即泛了紅。

  王姝今年才十六虛歲,父親新喪。辦起這彷徨無措的小姑娘當真十分惹人心憐。

  王姝於是聲淚俱下地訴說了這段時日毛氏紅杏出牆的所作所為,和自己所遭遇的委屈。仿佛一個失去了父親無人庇佑的孤女,被人逼到份上,隻能來求他們的幫助。

  王姝話說時的聲音裏夾著哽咽,條理清晰又十分注重細節煽動。直激得聽了她話的人一陣鼻酸,憤慨不已。

  王家繼室紅杏出牆,刻薄原配嫡女這事兒,他們早早就有聽說。幾個月前傳言傳得風風雨雨,沸沸揚揚。此時不過是被王姝親口佐證,自然是深信不疑。

  除了李鄉長,還有清河鎮下屬幾個村子的裏正張立義。張立義原是張家村獨一份的童生老爺,因著有些學識又得了李鄉長的親眼,才得以被推舉為裏正。被李鄉長這個老學究青眼有加的人,可想而知性情也與他相似。換句話說,也是極為看重風氣和綱常的人。

  女子背著丈夫與人私通這事兒,在他們看來那是決不能原諒的大罪。

  王家給清河鎮和鄉裏做了多少貢獻,因為王程錦出資建了書院,為鄉裏培養了多少讀書人。毛氏趁著他病重纏身紅杏出牆,於他們來說,那是不可饒恕的罪。

  都不必王姝添油加醋,隻需要將實情說出來,張裏正便斬釘截鐵的怒道:“這賤婦,當浸豬籠!”

  他這一聲,引得李鄉長等人十分讚同。李鄉長最是厭惡敗壞風氣之人,捋了捋胡子,沉吟道:“你且等上片刻。立義他侄兒啊,你回去再叫些人過來。”

  這個時代浸豬籠並非隻是一種恐嚇的說法,而是一種真真切切被民間承認的處理通奸女子的私刑。就是把犯人放進豬籠,在開口處捆以繩索,吊起來,放到江河裏淹浸,輕罪者讓其頭部露出水麵,浸若幹時候;重罪者可使之沒頂,淹浸至死。

  而能夠對偷情通奸之人實施這等刑罰的,要麼是女子的丈夫,要麼是村裏或者鄉裏的長老,又或者是有威望的長輩。也就是說,李鄉長和張裏長是有權利將毛氏浸豬籠的。

  “能把人正正經經的姑娘磋磨成這樣子,這毛氏就不是個好對付的。”李鄉長見過的潑皮不少,毛氏的種種做派,於他來說,就是潑皮中的潑皮。

  對付潑皮,他手段也簡單,就是比她更潑,絲毫不給她耍橫撒潑的機會。

  “怨不得你一個臉嫩的姑娘家。論起臉皮和城府,你一個才嬌養的小姑娘又如何能跟個沒皮沒臉的潑皮比?”李鄉長安撫了王姝一句,“這一年可苦了你了,王家小姑娘。”

  王姝本是有幾分演的意思在,被他這麼寬慰了一句,不知為何紅了眼眶。

  張裏正的侄兒便點點頭,麻溜地回去叫人了。

  王姝看了眼天色,雨勢漸漸變小,天兒有變晴的意思。

  那年輕人腿腳方便,不過一盞茶的功夫,就叫來了七八個手拿鐵鍬棍棒的年輕壯漢。李鄉長這邊也叫來了不少,浩浩湯湯的一下子湊夠了三十多人。

  一夥兒人氣勢洶洶地衝進了王家。兩個門房再健壯也無用,根本就攔不住。

  他們衝到東苑,直至毛氏衣衫不整地被拖出來,王姝這一口氣都沒喘勻。後頭的事情就發生得非常快了,快到毛氏請來的護院都管不了事兒。

  正當這時候,錢師傅領著張家人也到了。張家人苦毛氏久矣。

  這一個多月以來,毛氏得了空就去張家鬧事兒。為了一個張耀民,連累得一大家子都沒好果子吃。見著毛氏,張家二房的媳婦就指著她鼻子罵起來。他們一大家人勒緊褲腰帶供大哥這個讀書人,供到這個年歲還一家子五口人窩在一個房裏過活兒。結果累死累活沒討著好,反而招災來了。

  那媳婦也才雙十年歲,被蹉跎得仿佛老上十歲。本就不是個軟糯性子,罵起來也格外的辛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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