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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趙鴻傑的話音落下,本來還充斥著各方爭執喧囂的乾清宮,瞬間變得如同死一般的寂靜,每個人臉上表情都無比精彩。

  安靜許久過後,屋內突然響起了石亨狂放的笑聲道:「哈哈哈,不愧是運籌帷幄的沈閣老,事事先人一步,本公佩服,佩服。」

  直到這一刻,忠國公石亨才算真正坐實了猜想,沈憶宸與自己是同一類野心家。相比較陳循這類的文官當***還要立牌坊,走內閣司禮監的程序偷偷摸摸調恭順侯吳瑾入皇城,這種小手筆注定難成大事。

  隻有沈憶宸與自己這樣,當機立斷調兵入宮,才是執掌天下的英豪氣魄!

  麵對石亨這不知是稱讚,還是嘲諷的話語,沈憶宸沒有回應,僅是看著趙鴻傑吩咐道:「趙緹帥,傳本閣部諭令給武將軍以及李將軍,讓他們暫時駐紮在承天門外,不要與騰驤四衛的同袍起衝突。」

  如果說之前石亨調集五軍營兵馬過來,打破了三方的勢力平衡,令沈憶宸處於絕對的劣勢中。那麼隨著三千營跟遼東班軍的到來,三方再度維係起了脆弱的平衡,任何一方暴走的可能性反倒不大。

  相比較忠國公石亨認為的野心家,事實上沈憶宸從來不是這種人,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,他不想京營宮衛擦槍走火,出現同室操戈的場景。

  「是,末將遵命。」

  趙鴻傑抱拳領命,然後吩咐部下傳達沈憶宸的諭令,自己則昂首挺胸的踏入乾清宮,站在了沈憶宸身後一副護衛的模樣。

  對於這一幕的出現,陳循、興安眼神可謂是複雜無比。他們知道趙鴻傑跟沈憶宸早在應天府時期,就是兒時夥伴跟同窗,隻是沒想到關係會如此的密切,以至於到了聽命的地步!

  本應該誓死效忠於皇帝的錦衣衛指揮使,如今卻公開站隊內閣大臣沈憶宸,讓誰來判斷都有些不可置信。

  不過到了這一刻,各方勢力終於浮現出了水麵,忠國公石亨跟禦馬監掌印曹吉祥勾搭到了一起,內閣首輔陳循跟司禮監掌印興安達成了政治同盟,沈憶宸與錦衣衛指揮使情同手足。

  這才是大明官場的現狀,每一方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,大家暗中紛紛積聚拉攏著屬於自己的力量,卻偏偏又在壯大的過程中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。

  以至於映射到承天門外各路兵馬,京營的五軍營、三千營、神機營全數到齊,並且還「各為其主」。

  如果此時的景泰帝朱祁鈺能蘇醒見證到這一切,不知內心裏麵是該憤怒還是該唏噓……

  「嗬,還真是防患於未然。」

  陳循沉默許久後,忍不住還是順著之前儀銘跟石亨的話語,對著現狀諷刺了一句。看似勳戚大臣們個個偉岸光正,實則全部暗中安排了後手,以至於出現了「兵戎相見」的場景。

  「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,那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好了,本公不知道元輔為何能願意讓太後主持大局,不過本公深受陛下皇恩,是不願意接受的。」

  說罷,忠國公石亨把目光轉移到沈憶宸身上,繼續說道:「想必沈閣老與本公意見一致吧?」

  石亨的這句詢問,沈憶宸選擇了默認,確實自己跟皇太後孫氏之間,已經形成了無法調節的利益衝突,超越了政治這門妥協的藝術範疇。

  說句難聽點的話,沈憶宸寧願讓沂王朱見深立即登基稱帝,都不願意讓皇太後孫氏掌權臨朝稱製。至少前者一個六歲的孩童,他有著充足的時間去掌控架空,後者一旦掙脫了慈寧宮的囚禁,就站在了孝道不敗的高度。

  並且新君年幼,皇太後孫氏能光明正大的垂簾聽政,這次連後宮不得幹政的「大勢」都無法奏效。

  沈憶宸的沉默,

  讓乾清宮的氣氛再度冰冷了起來,諸如陳循、興安、儀銘等人的臉色是愈發難看。

  皇帝都還沒死呢,你石亨跟沈憶宸就開始考慮未來新君,並且想要阻止皇太後順理成章的臨朝稱製,簡直活生生的把「權臣」兩字給寫在了臉上。

  「忠國公,不讓太後主持大局,那你覺得誰合適?」

  陳循畢竟是內閣首輔,泥菩薩還有三分土性,石亨這樣的話語已經有些大逆不道了,哪怕他再如何想要明哲保身,此時最基本的文人氣節,都逼迫陳循不得不站出來硬剛。

  明朝沒有曆朝曆代的攝政王製度,就算有,名義上最為合適的襄王朱瞻墡,早在兩個月前被謀逆罪論處,貶為庶民要關押到鳳陽府看守祖陵。

  朝野內外唯一有法理基礎的就是皇太後,你石亨不讓她主持大局,莫非是想要謀朝篡位不成?

  另外沈憶宸的調兵行徑跟態度,也是觸及到了陳循綱理倫常的底線。武夫不懂禮數也就罷了,你可是三元及第、內閣大臣,難道連最基本的法統都不知了嗎?

  「誰合適本公不知道,但本公知道皇太後一定不合適。」

  忠國公石亨輕浮的回了一句,隻要沈憶宸是站在自己這邊的,那就意味著京師幾路兵馬中,規模最大的五軍營跟三千營達成了聯手。

  再加上控製紫禁城的騰驤四衛,陳循這群文官能倚仗的,無非就是恭順侯跟廣義伯兩兄弟,以及他們麾下的部分三千營以及神機營。

  兵馬人數上的數倍差距,讓陳循跟文官集團掀不起風浪來,大明天下將很快由自己說了算。

  石亨的狂妄叛逆言語,氣的陳循胸膛劇烈起伏著,卻偏偏在巨大的實力差距下毫無辦法。隻能說陛下所托非人,沒有看出來石亨的狼子野心,以至於到了為禍朝綱的地步!

  「忠國公,有些時候還是謹言慎行為好。」

  站在一旁聆聽著對話的沈憶宸,此刻終於淡淡的回應了一句。

  雖然自己與石亨在某種意義上目標是一致,但是結果卻完全不一致。沈憶宸掌權是為了最後去削權,石亨卻是想著淩駕於眾生之上。

  哪怕此刻沈憶宸與石亨有著相同點,可他也不願意助長對方的氣焰跟野心。一旦被借勢打破了三方的實力平衡,那麼接下來就是兩虎相爭的場景,大明將士不得不自相殘殺!

  沈憶宸的「警告」,讓石亨臉色微變,不過他卻沒有向對待陳循那樣咄咄逼人。畢竟石亨隻是狂妄,不是愚蠢,自己遠遠沒有到能掌控朝野的地步,說幾句猖狂話語過過嘴癮也就罷了。

  冷哼一聲過後,乾清宮內再度安靜了下來,三方各站屋內一個角落,把目光默默的注視在躺在禦塌的朱祁鈺身上。每個人心中都清楚,皇帝的生死將是「戰爭」的導火索,不管最後忠心與否,事實上都在為各自利益而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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